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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的樱花树下，精心打扮的年轻女子摆出沉醉于春色中的陶醉表情，脚下却踩着扶梯、手上拿着反光板——这是市民陆伟周末在上海一些公园看到的“奇观”，而“春天的美女都上树了”昨天也登上社交平台热搜，成为网友讨论的话题。

从几年前“小红书滤镜”争议到不久前武康大楼前的“郁金香”话题，社交媒体上美图的“网红滤镜”争议一直不断。在一些市民看来，春日赏花重点在赏而非“照”，社交平台上太多精心摆拍、修图的照片误导普通参观者，是本末倒置；但也有人认为这些拍照者从不同角度发现了春日之美，无可厚非，不能因为与自己期待不同就被认为是“照骗”“虚假滤镜”。

脸在花里，人在梯子上

上周开始，在上海一家民企工作的秦缨连续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年轻人在顾村公园的樱花丛里拍摄的照片：照片中人或低头沉思，或仰头陶醉，背后是如云霞般繁盛的樱花。她和几个朋友相约，周末前往顾村公园，赏花拍照。

“实地拍摄才发现，我们到底是单纯了。你知道网上的帅哥美女为了拍出好看的照片有多努力吗？”秦缨和朋友虽然带上蒙尘已久的单反相机，但根本拍不出脸庞精致、背衬大片樱花的照片，“要么半截树干、大批游客必然入镜，要么镜头上仰把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公园里带梯子拍摄的游客（摄影：张海峰）

秦缨在公园里发现了那些美照的秘诀：这些人往往组团出行，携带梯子、三脚架、反光板等设备。被拍摄者站在梯子上，旁若无人地摆出各种表情和姿势，而拍摄取景一般只取上半身以上，便能营造出“人在画中”的构图。

日前记者在顾村公园也看到了这样的摄影团队。一些人带着可伸缩式梯子，还有些人干脆背着塑料凳。考究些的团队甚至带着两个梯子，摄影师和被拍摄者各用一个。有的被拍摄者还要自己摆弄反光板。

“我会在社交媒体上发照片，接些拍摄单。”一名拍摄者杜先生说，自己也是看到别人发了这样的照片很受欢迎，才跟朋友一起来拍的，“算是蹭热点吧。”

不光是“职业”摄影们出动，不少普通游客也很会“摆拍”。入春之后，后滩公园将步道沿途植物换成了油菜花，绵延数百米，虽然最宽处也不过两三米，依然吸引了不少人打卡拍照。

“你把镜头压低一点，只拍我的头，让整个背景画面里只有花。”一名年轻女子“指导”男友拍照时，自己双腿扎着马步，躬身向后仰进花丛。拍完之后她再检查手机：“这样拍就有身在一整片油菜花田的感觉。”

是“照骗”还是善于发现美？

“花是真的，人也是真的，为啥就成了‘照骗’，就要被谴责呢？”说起社交媒体上照片的“网红滤镜”之争，杜先生觉得“不可理喻”。他以此前引发争议的武康大楼郁金香为例，“拍照片时找前景是摄影的基础操作，摆在那儿的郁金香角度正好合适，拍出来的照片也就是那几朵。摄影师哪里造假了？不能因为网友自己脑补有一大片郁金香，就觉得被骗吧？那之前有摄影师拍雨后武康大楼，在积水里拍出倒影，网友就要求现场得有两个武康大楼吗？”

郁金香之后，武康大楼对面又摆上了绣球花（摄影：李茂君）

另一位在现场拍照的吴小姐也认为“希望拍摄美的照片没问题”。喜欢拍照的她平时很留意各类风景，“可能一堵矮墙、一个椅子，看起来很平常，但就能拍出特别有风格的照片。”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发现美、创造美的过程，他人眼中的“照骗”，恰恰是自己最享受的“创作”过程：“能从平凡的生活、平常的事物找到特别的角度，拍出大家都认可都想去打卡模仿的照片，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一些网友也认为，只会跟风的人凭借“网红照片”就去现场拍照打卡，本身就缺少常识和判断力。例如此前在网上被人吐槽的“三亚清水湾蓝房子”，被人称为“随手一拍就是一张韩剧海报”。有网友直言“但凡仔细看照片就会明白是一个废弃的小房子，为此专程去的人要反省自己的审美。”

“滤镜”该被打破吗？

今年37岁的陆伟从上大学开始就喜欢旅行，但对近年来许多现象“越来越看不懂”。“很多旅游攻略上反复强调‘出片’——旅游不是该用眼睛去看，用身心去感受吗？以能否拍出好照片来衡量一个目的地，难怪有人会顺着网红照去打卡。那失望是必然的了。”

“网红滤镜”首次引发较大争议，是2021年10月17日“小红书”对平台上“过度美化笔记”让部分用户产生被欺骗感觉“真诚道歉”。

从事旅游行业多年的洪明辉担心的不仅是“网红滤镜”，更是各个社交平台的大数据运算法则：例如点进一个“樱花打卡拍照”的帖子，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相似的帖子，人为制造出“这个地方很好”“这样拍照很好”的错觉。“现在很多社交平台上的打卡、探店、测评等图文都是利益相关的，全方位对用户‘洗脑’。”

此前小红书就曾表示已经启动一系列运营活动，鼓励发布者做“有用而非美化”的分享；在搜索某个景点时，也会提供更丰富的搜索联想词，展示更多“避坑”内容。陆伟说，其实在各大平台上搜索会发现同一景点、同一处“拍照打卡”地，会有不少人分享不同角度的照片和感受，“这样更方便我自己判断。归根到底，戴不戴滤镜取决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