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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常见的求测制剂包括粉剂、膏丹丸散、药水等。它们自称是中药，治疗方向主要覆盖降血糖、降血压，痛风止痛等，很多都含有违规添加成分。

　　撰文 |燕小六

　　今天是3月15日，第41个“国际消费者权益日”。

　　上午10时许，科普博主@凯喜博士DrCash（以下简称凯喜）发布最新一期药品测评，从粉丝寄来的祖传秘方中药“风湿灵”中，至少检出两个人工合成化学药用成分。“这又是一个违法添加化学药成分的假中药。”

　　凯喜是资深天然产物化学家，有20多年分离提纯经验。经亲朋好友、粉丝委托，他和团队采用研发药物的思路、技术，测过多个耳熟能详的大品牌，发现正规企业的产品普遍可信；也分析过不计其数的“民间良药”“祖传神药”“老中医秘方”，很多都含有违规添加成分。新冠抗疫期间，他是首批测评印度版新冠仿制药的博主，累计检测近400盒，确认某品牌仿制药含假率极高。该品牌随后被网友“扒皮”，称可能是专门造假的皮包公司。

　　“谋财可以，害命不行。互联网加速信息传播，帮助我们释放信息，让造假者知道，即使你往大海里面扔一根针，我们也能捞出来、看清是什么样。”凯喜告诉“医学界”。

　　@凯喜博士DrCash ，资深天然产物化学家，有20多年分离提纯经验。（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谁来送检

　　谈及测评印度版新冠仿制药，凯喜称“一开始兴趣不大，觉得没必要做，一般假不了。”

　　仿制药是正规药企、按照“良好生产规范”（GMP）生产的，上市前经过一致性评价。可以说，仿制药与原研药（也称专利药或品牌药）的成分、剂量、给药途径、剂型、适应症都相同，只是价格低很多。

　　在一位网友坚持下，凯喜为其做了成分解析，证实这药“货真价实”、含有效成分。相关结果在微博发布后，其他一些手握印度仿制药的网友纷纷找上门。

　　很快，凯喜又收到和前述产品相同包装与批号的3盒药。这次结果不对了，检出两种不同的HPLC图谱。这说明后面的3盒并不含有奈玛特韦。进一步分析显示，都是“狸猫换太子”，使用抗流感病毒成分奥司他韦而非抗新冠病毒成分。

　　“这就是假药，是非常劣质的假药。在那个时间点，每一盒新冠药背后都可能是一条生命。这类药物属于海外代购，能绕过我国药监系统的监管范畴，服用者的权益无法保障。征得粉丝同意后，我们公开了结果。这次检测颠覆我们的认知，原来仿制药也可能造假。”凯喜说。相关结果在微博发布后，其他一些手握印度仿制药的网友纷纷找上门。

　　在遭遇仿制版假药前，凯喜参与的产品测评主要有5类。最常见的是求测民间制剂，包括粉剂、膏丹丸散、药水等。它们自称是中药，治疗方向主要覆盖降血糖、降血压，痛风止痛等。其来源复杂，生产方都不是正规医院或药企。

　　第二类是普通食品类，包括压片糖果、果冻，还有饮料、口服液等。其中一部分会委婉声称有一定治疗痛风、降血压、降血糖等效果。

　　还有三类分别是妆字号的护肤品，滴眼液、湿巾、喷雾剂等消字号用品，以及海淘的非处方药和保健品等。

　　网友送检的目的主要就一个，想知道里面到底含有什么。比如号称纯天然或纯植物产品，有无添加化学药物成分；化妆品是否存在重金属超标等。

　　凯喜发现，截至目前，获得药监局批准、获得药物GMP许可批文的产品，都没有隐瞒或违法添加化学药物成分。根据其经验，如果一个产品来源、生产厂商不明，或者批准文号是食品但宣称有治疗功效，有人夸张地声称“使用后真实有效”，那大多都添加化学药物成分。

　　针对海外产品，凯喜认为没必要“高看一眼”。其测过日本EVE止疼药，一款在社交媒体被热赞的解热镇痛药。据称能治疗头疼、牙痛、腰痛、姨妈痛等问题。

　　结果显示，它含有3种镇痛药成分。其中争议最大的是丙戊酰脲，具有一定的依赖性和成瘾性，使用后可能导致血小板大量减少，甚至造成严重的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目前在全世界范围内，仅日本还在使用丙戊酰脲。EVE系列止疼药的药物说明书注明，服用后患者可能出现皮肤蓝色瘀伤、便血、鼻血等副作用，可能出现再生不良性贫血、中毒性表皮坏死溶解症等症状。“出现下列副作用后，请中止服药，咨询医生与药剂师……出现重度症状，请直接就医。”

　　凯喜表示，因为文字、语言差异，大家往往只看到“很好的效果”，却忽略了配方表里面的情况。

　　为什么要检

　　“检测最初只是我个人的兴趣爱好。”凯喜表示，微博账号@凯喜博士DrCash 由他和同事共同运营。同时，大家一起创业，在做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主要研究方向是天然药物化学，希望从天然的植物或微生物中，寻找到对人类友好、能治疗疾病的化合物，并开发成药物。在此过程中，经常会用到成份鉴定、分析等。

　　2018年前后，凯喜开始进行药物测评。他坦言，最初是带有一些私心的——成为在互联网最牛的成分鉴定博主。“天然产物化合物想做原创新药，难度和投入都非常高。做公开测评、科普，能让我们与大众、社会产生交集，展开交流。通俗地说，就是让大家知道研发这么枯燥的事，在实际生活中也能用上。这也能避免亲朋好友们一见面就说，我们一群高知只会花钱。我们研发的产品尚未成功，测评也能让我们保持出镜率，展现我们的技术和手段。”

　　团队接受的第一份委托，来自凯喜的好朋友兼老领导。他回东北老家，经人推荐拿到一款治疗哮喘、抗过敏的祖传猛药。据说效果非常好，不少人一到过敏高发季节就会购买、服用。他觉得，中国幅员辽阔，产品众多、鱼龙混杂，无法确认其是否靠谱，就快递给凯喜测一下。

　　最终检测发现，该款猛药的成分多且复杂。不仅含有天然植物成分，也有氯苯那敏、激素等人工合成化合物。这成为凯喜团队第一个公布出来的科普案例。

　　受托检测也为团队赢得过投资人的尊重。一名意向投资人获悉团队在研发痛风和降尿酸的天然药物，兴趣寥寥。他表示，自己有非常好的人脉资源，已经拿到一款优质产品、贵州某个知名纯天然苗药，每天口服1克，就能显著缓解高尿酸引起的疼痛。凯喜委托朋友，从投资人处要到一份苗药。检测发现其含有4个化学药物成分。

　　2021年1月后，团队开始将检测结果制成科普视频，发布在社交媒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团队互动，提出这样那样的检测需求。

　　凯喜回忆，测评从来不是团队的主营业务，却帮助其实现研发、管理能力阶梯式的成长。“最初检测很麻烦，费时费力。做得久了，我们将其流程化、标准化，总结出两步骤规律，并不断提升检测结果精确性，避免出现差错、耽误别人治疗。”

　　亲朋好友劝我“别干了”

　　如今，每天都有网友找到凯喜、求测产品。团队获取联系方式后，要和对方深入交流，查看产品照片，收集产品使用情况，包括谁在用、效果如何等。

　　凯喜称，这样做，旨在筛除一些冒牌用户。“2022年12月底左右，我们检测过一份印度仿制药，发现其成分没有造假。很快，送检者在朋友圈发了一系列照片，包括和我们的聊天记录、检测结果等。我就知道，检测结果被利用了。现在，我们会更谨慎，防止对方寄过来一个没有添加的产品，拿着我们的测评结果去做宣传，但实际销售产品存在违规添加。”

　　药物测评做多了，凯喜有些“职业病”。别人说什么东西有效，其第一反应是“因果关系通常是一种先后关系，但不是所有的先后关系都是因果关系。要不测一测？”

　　亲戚朋友经常劝他，测评这事得罪人，不符合国人“和气生财”的大原则。有些产品被其曝光后，涉事企业辗转找到凯喜，直接要求下架视频。截至目前，凯喜“没有怂过”。

　　也有人会狡辩：“既然这里面加的是降糖药，吃了不正好能治病吗？！怎么能说是假药？”

　　对此，凯喜有一套解释：“正规药物是按照药物GMP标准生产的，对于原料药、配方、制剂，以及有效剂量、保质期、释放和崩解等都有明确要求，质量可靠。你的这个产品虽然含有降糖药成分，但它添加的很可能是化工中间体或者已经变形的药物，比如过期了。或者原先是片剂药，现在打成粉、掺进去，破坏剂型不说，变质几率极高，生产线上可能混入有毒杂质、微生物超标。同样买一个鸡腿，你花了大价钱，拿到的东西是黑作坊生产的，肯定是又不安全又亏本的事。你愿意吗？”

　　很多粉丝反馈，拿着这个结果去和家里的用药者沟通，后者真就停用了。

　　“我们不是执法机构。所做的这些，就是把我们掌握的知识、信息，分享给民众，让大家学会避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