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搜你想要的 点击数： 时间：03-16
作者|even、黄瓜酸啤
来源 | 她刊
这几天，一个热搜看得人揪心——
#大公司拒绝留用被男员工性侵的女员工#。
女孩在小上曝光了自己入住某公司一个月，便遭受了同事强奸（强奸未遂，犯强奸罪）。
女孩与施暴者斗智斗勇，第一时间录音，保留证据，最后施暴者被逮捕，并判刑10个月，有法律文书为证。
图源：新浪微博
她以为自己半年来的痛苦，终于迎来了胜利，没想到今年2月却收到公司不留用的处理。
尽管作为受害者，女孩表示自己没有因事故而请过假，也没有耽误工作。
该公司的回应是对职场性骚扰零容忍，却没有正面回应不留用女孩的具体原因，以及她是否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
图源：新浪微博
她姐很能体会一个女性受害者的处境：
当一个女孩要站出来对抗职场性骚扰，她不仅仅面对一个骚扰犯，而是一堵密不透风、处处为职场性骚扰开脱的蜘蛛网。
其他受害女性
女孩说，刨开“被强奸”“事件当事人”“清华学生”这些标签，她只是一个普通的20出头的女孩，请不要叫她女英雄、女性之光。
每个女孩都会这样做，她只希望大家好好儿的。
然而，有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我，在这句话面前，每个女孩都像遏住了喉、捂住了嘴、失去了对自己说话的语言——
“不稳定因素”
那句钻心刺骨的话是是HR拒绝留用女孩时，对女孩作出的评价：
“她是一个有风险的人。”
“会影响公司形象”。
图源：小
何其荒诞？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权益保障法》中明确了，防治职场性骚扰是用人单位的法定义务。
《妇女权益保障法》的第二十五条甚至举了八条详细的措施，来指导企业“预防性骚扰”“处置性骚扰”和“对受害人进行保护和安抚”。
但在这次事件中——
事发后女孩联系公司的反骚扰政策负责人，却显示“无权对话”；
她向HR提起五点合理诉求，却不被重视。
图源：小
甚至公司还要在不留用女孩后，对她的人格肆意评价，对受害者进行二次伤害。
最终，她仿佛成了那个“风险”，那个“不稳定因素”。
而这样审视受害者的，还大有人在。
很多网友对着女孩发出来的，明晃晃的判决书，说“让子弹再飞一会”；
还有人仿佛教导主任上身，随地评价：”诉求太多了”......
更有人问道，“做美甲是勾引男人吗”“为什么养日本狗”。
图源：小
一些媒体发文称，这是“清华实习生用强奸案拿捏某公司”，同时贴心地把强奸未遂的犯罪事实打上了引号。
图源：网络
他们句句不提犯罪者，反而要逼受害者自证。
字缝里的潜台词都是：
“她是荡妇吧？”
“她图财吧？”
“她主动的吧？”......
好在这次的受害者——清华毕业、不愁工作；条理清晰、及时留证；核心诉求也是公司能认识到错误并保护更多女孩。
可是非要“完美”，才有将不公诉之于口的资格吗？
况且，哪怕质疑都被逐条驳斥，他们也会翻出各种新的“过错”安在她的头上。比如那句被网友花式翻新的：“有风险。”
有欲抑先扬的，熟练使用“但是体”：
“当事人能力很强，但是锋芒过露，损失的是她自己。”
图源：新浪微博
有“知识学杂了”的，说：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丑的事公布于众，名声不好谁还敢录用她？”
图源：新浪微博
也有当“云老板”的，替资本家操心：
“凡是这样的人就是刺头，不能要。”
图源：新浪微博
“如果我是老板，我会毫不犹豫地开除她......这么多年我从未感受过职场对女性的歧视。”
图源：新浪微博
还有疑似当事公司员工的私聊群截图流出，群里的“成功人士”们也发表讲话：
“HR的判断是对的。”
“以后公司雇佣的时候肯定三思。”
图源：网络
在他们的叙述中，她成了“不稳定因素”、是一颗埋下的“雷”，是紧贴着公司的“狗皮膏药”；
一个“难搞”的讨厌角色，AKA“麻烦制造者”。
图源：新浪微博
这些呼声也展示了某种社会“真相”，你看，当一个女孩遭受侵害——
她明明是受害人，反而会被认为“影响不佳”；
她勇敢、正当地捍卫自己的权益，却被评估为“有风险”的人，而被系统排挤；
她通过法律的手段保护了自己，也依然会继续遭到职场和社会舆论的双重惩罚。
《日本之耻》
“她是有风险的人”
这一事件，并不是孤例。
还记得那个取快递被造黄谣的谷女士吗？
2010年，朗某何某通过一段9秒的偷拍、几张自导自演的截图，编造出了一段“富婆少妇出轨快递男”的香艳故事。
图源：新浪微博
谣言传遍网络，当事女生被网暴到抑郁，并被公司辞退。
一段捕风捉影的“逸事”，就可以将女人钉在耻辱柱上，把她踢出工作场域。
自证清白的路却无比艰辛。
起初造谣者的结局只是行政拘留9天，但好在谷女士没放弃维权，十个月后造谣者被判处了一年的有期徒刑。
一切清晰，坏人落网，勇敢的女孩熠熠生辉。
可生活并没有恢复如常。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被职场接纳，每次面试公司在知道这段经历后总会犹豫一番。
有一次HR直接对她说：
“你这个人是不是事儿特别多？我就怕张罗事儿多的人。”
《南方人物周刊》采访
进行诽谤造谣的不是她——可她成了那个有风险的人。
几年前，一个4S店的案件也让我记忆犹新。
男子在上班期间对女同事长期性骚扰，在被女生举报后还变本加厉，施行了暴力。
恶劣事件发生后，公司的处理却是——
给受害女子一笔赔偿金，然后解除了她的劳动合同。
图源：新浪微博
当年的评论区和今日一样，认为女生惹了麻烦，影响了公司声誉，被放弃可太正常。
图源：新浪微博
进行性骚扰的不是她——可她成了那个有风险的人。
当然，还有一些我们更熟知的例子，比如包贝尔伴郎团齐力欺负人，要把穿纱裙的伴娘柳岩抬着扔到水中的恶俗婚闹事件。
图源：网络
事件曝光后，舆论压力下伴郎团进行了“打太极式道歉”。
可之后被影响星途的，却是受害者柳岩。
卑劣恶俗的不是她——可她成了那个有风险的人。
似乎在社会的毛细血管中，就流淌着一种双重标准。
我想到揭开《日本之耻》的伊藤诗织，在男性主导的日本媒体界，她或许要使出十成十的气力才可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失去又是如此轻易。
在被业界位高权重的山口敬之性侵后，伊藤诗织选择报警，可无论是调查人员还是警察都对她说：
“你想好了吗，追究这个案子，那之后你可就不能在日本工作了。”
图源：一席
这像“渴了就要喝水”一样的、下意识的劝告，更让人无比心痛。
犯下强奸罪行的不是她，可是却所有人都默认——
她会被整个社会排挤，直至远走他乡。
在纪录片《歇斯底里》中，脱口秀演员Kelly Bachman在台上调侃Harvey Weinstein的性侵行为;
可台下响起的不是掌声，而是“闭嘴”的倒彩。
《歇斯底里》
犯罪的不是她，可是所有人却仍在规训她——
要噤声、要淑女、要措辞温和......
《歇斯底里》
我想到2015年，在斯坦福大学的一个派对上被灌醉、强奸的华裔女孩张小夏。
那时，媒体铺天盖地报道了这件事。
但，内容却是将张小夏定义为“烂醉的女人”，将犯罪者称作“前程似锦的男孩”——只因为他是个优秀的运动员。
法律上，他只被判处了六个月监禁；
舆论上，无数人想颠倒是非，试图证明是“烂醉女”勾引、毁掉一个“优秀的运动员”。
《知晓我姓名》
后来张小夏通过一篇剥开自己的血泪控诉让人们去关注真相，成为了一个历史上的里程碑——
法官被罢免，罪犯被终身禁赛，控诉书在国会朗读，州法案得到变革......无数女孩看见、加入这场捍卫权益的斗争之中。
但在这种“成功”面前，她姐依旧会感到难过。
我不由得想到《82年生的金智英》中的那段话：
“讽刺的是，当加害者在担心自己很可能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损失时，受害者则必须做好很可能会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
她们的抗争如伊藤诗织所说，“并非勇敢，只是别无选择”。
倘若不公正的评价体系仍是参天大树；
那么在偏见、歧视的树荫下，又有多少女性能如张小夏一般，看到曙光呢？
纯狱风当道，受害者社死？？
因为无妄之灾，女性受害者被打上“高风险”的标签，一个接连一个丢掉工作、被造黄谣、社会性死亡。
“怪就怪她自己不会来事儿。”
“小职员还想靠强奸案拿捏大公司？”
可是世道之荒唐，在同一时间、同一片土地上，刑满释放的强奸犯只需要金盆洗手，便又是一条好汉。
他摇身一变，在互联网上玩得风生水起，直播带货，吸粉十几万，得到大量流量、点赞、打赏，活生生开辟一条“重新做人励志网红”新赛道。
图源：新浪微博
她姐前几天写过这事儿，当时就把我恶心得够呛，网络还美其名曰“纯狱风”拉满。
来看看这些监狱网红们走通了的康庄大道——
这位“寻亲男孩今晚有没有哭”，先上小作文《无奈的人生——全文来自XXX的述说》，宛如一枚重磅催泪弹，声泪俱下一举斩获12万粉丝。
图源：抖音
再po各种“浪子回头”工作中的视频，以示自立自强、不向命运低头，收揽一大把粉丝的心。
接着顺理成章上产品：护肤品、厨具、零食、甚至卫生巾……
定睛一看，精准踩中中年女粉的心坎坎，原来纯狱风的终点是割女钱。
可是他犯的罪是性质非常恶劣的强奸罪啊——拿水果刀架在15岁未成年女孩的脖子上，暴力威胁并实施强奸。
在他的小作文里句句不提犯罪的实情和严重性，反而轻飘飘给了句“喝多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酒少喝”“我们都为青春付出了代价”，还把监狱美美加个滤镜说成“特殊大学”。
这不妥妥“单纯的大男孩”嘛，舌灿莲花、吞文吐墨、颠倒黑白，完全被大文豪玩儿明白了。
粉丝们哭着喊着“女孩不洁身自好跟男人出去喝酒她就没有问题吗”“咱孩子已经付出代价啦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为监狱网红洗白。
此时“寻亲男孩”正拿着直播赚的钱去夜店挥霍8000块，点了40个女孩陪酒。
图源：网络
看来酒瘾不减当年，连自己小作文里的最轻描淡写的悔过都没做到。
再看这位“天郎哥哥”，同样三步走——
先晒“刑满释放证明书”博同情，再发视频“重新做人、记录生活”立人设，稳坐监狱网红一把交椅，真是“重获新生、自尊自强好男儿”。
可是他犯的是强迫多名女子卖淫的重罪，其中还有未成年。
监狱网红都有相似的特点：轻描淡写、模糊化自己的犯罪经历；把蹲监狱变成苦情戏；把重新做人打造成流量密码。
有的监狱网红甚至坐拥3700多万粉丝，在马路上对各种女孩勾搭、调戏、性骚扰，还洋洋得意直播出来。
还有那种走土味相亲路线的，“我没房没车没存款想好了再来接近我”，“谁嫁了我下辈子绝对不让你输”，女人你爱（怕）了吗？
性侵受害者在职场举步维艰，强奸骚扰犯在风口横行霸世。
不觉得荒谬吗？
这还让她姐想起另一组强烈的对比。
那就是重出江湖、广受好评的“男德班”。
图源：新浪微博
本意是好的，一个叫白丝带的公益机构致力于“让男性加入参与终止各种形式性别暴力”的宗旨开办了男德班，有许多家暴者参加。
但仔细去看家暴犯的罪行，她姐越读越觉得心惊：
有人表示自己在参加男德班之前，最严重时每周都会家暴妻子，他的家暴史长达4年。
第一次发生在新婚不久，他把工资80%上缴父母引发矛盾，结果动手打了妻子；后来因为妻子手机不在身上总找不到她又频频动手；次数在妻子生小孩之后更加频繁，最后把她打成脑震荡，妻子提出了离婚。
图源：澎湃新闻
长达4年如此频繁的家暴，他竟然没有蹲过一天牢？
家暴犯只需要拨打热线电话，参与终止性别暴力的培训，就可以获得表扬和锦旗，他还撒娇说：“原来我也是父权文化的受害者！”
这错认得太蜻蜓点水了吧。难不成每周都有父权文化这个大他者上家暴狂的身，逼着他一拳又一拳伸手打女人？！
要知道与此同时，被家暴的女性该有多绝望啊。
上文提到的妻子就是典型，她在社会网络里得不到支持，所有人都知道丈夫家暴，却很少有人站出来。
由于法律保障的缺失，严重的暴力伤害又会因婚姻关系而轻判，很多甚至完全没收到法律的制裁。
受害者即便脱一层皮离开了家暴犯，又有多少社会救助能够帮助她们在经济上获得稳定的长久的独立？
看到了吗，受害者面临的是法律、经济、社会支持的三重困境。
中国2.7亿家庭有30%女性遭遇家暴，每年有15.7万女性自杀，60%是因为家庭暴力，家暴致死占女性他杀原因的40%以上，女性平均被虐待35次才选择报警。
图源：人民日报
而家暴犯可以轻易地弃暗投明，浪子回头金不换，在比烂的环境里一个男性但凡有1%的反思和进步都足以获得褒奖，真棒，他还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我知道这很反常识。
社会对受害者和施害者决然双标的态度，恰恰揭开了父权制统治极度不公平的内核。
而“施害者轻易从头来过，受害者艰难泥沼自救”的双重标准，在开篇提到的职场性骚扰、职场性侵问题上造成的伤害，更加深远。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它同时具备了性别暴力伤害和女性艰难的职场环境两大要素，相互嵌套。
受害者要斗智斗勇、保留证据、报警周旋走完一大圈程序才能让性侵犯绳之以法。
即便赢了法律，却依然面临职场上没有从业保护，社会上缺乏情感支持等种种困境，也就是说赢了法律，输了职场机会和社会支持。
而强奸犯却可以享受父权社会的轻拿轻放，不一定输了法律，但一定会在职场机会、社会支持上得到宽容和豁免。
强奸入狱出来还能当老师？？
这时候假装理中客地来一句“那也不排除诬告的可能”，绝对是拉偏架。
同样有数据，在所有的强奸案件中最终报案的只占10%，97%的强奸犯没有蹲一天牢，入狱诬告的概率只有0.2%。
所以我想说，只要站出来发声的女孩，还要经历一轮又一轮赛博滚顶板，全身上下经受云判官拿放大镜检视。
只要她还要遭遇职场上的不公正待遇，还要抱着以卵击石、玉石俱焚的决心赌上前程。
我们就应该站在弱者的这边。
诚如村上春树所说：
“在一堵坚硬的高墙和一只撞向它的鸡蛋之间，我永远会站在鸡蛋这一边。”
这是同为弱者、同为普通人能做的最后的坚持。
监制 - 她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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