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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遇见了三十几年前的发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让我内心感叹万千，唏嘘不已。事情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回老家出差，想着刚好可以回村看看小时候的朋友亲人，于是便顺路拐了回去。没料想竟然碰见了一别三十几年关系特好的发小，可甫一见面，就让我大吃一惊：一个蓬头垢面、头发油腻、胡子拉碴、两眼眼袋都要下沉到地面的极其消瘦的中年男人两眼无神的来到了我的面前，和我打招呼说自己是那谁谁谁。我着实不敢相信，因为这个发小小的时候那是聪明伶俐、面容清秀，小学各种题目一看就会、初中每年都拿年级奖状、高中也是三好学生、是当地方圆百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而且考上的是一本军事导弹学院，在大学里也是年年拿奖学金。当时整个村子都以他为骄傲，同学朋友们也都非常羡慕他，可自他从大学毕业以后，大家就渐渐失去了他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见面，竟已是如此模样。我找了个餐馆包间，点上一桌酒菜，和他聊起了很多小时候经历过的往事，也询问了他后来的经历，不由得大为叹息。

由于关系特好，是有钱一起花、曾经的同床兄弟，于是我就直接问他：“你小时候不是挺聪明伶俐的嘛，现在怎么成这样了，我们大家还都一直羡慕你呢？”

他回答道：“羡慕个啥哟，我那都是被逼的。”

“被逼的？”我不解的问道。

“是的呀。”他回答道：“我妈那烂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错一道题，后脑勺上就狠狠的一巴掌。我自从参加工作以后，经常莫名其妙的头疼，反应跟不上旁人，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我妈打的。”

“不会吧？”我疑问道，可心里却确实在犯嘀咕。他家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他妈是从很远的山里嫁出来的，知识教养那绝对是没有，整天对着他家孩子说话就像是吵架一样吼叫，稍有不如意就是打，而且还专打孩子的后脑勺，说是就是要打脑子，才能让孩子记得吸取教训以后不能再犯错。小时候嘛，大家一起玩，见这样被他妈打得多了也就慢慢的见怪不怪了。其实我小时候也挨过很多打，但是我爸我妈都是打我屁股、大腿和手掌，从没打过我脑子。他爸爸要挣全家人的生活费用，一天到晚忙的沾不了屋，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事。他爷爷见过几次他妈这样教训孩子的打法，十分生气，甚至有一次还把他妈臭骂了一顿，可是他爷爷也天天需要外出做点小买卖维持家用。他奶奶也忙着干活维护一家人的生计。七八十年代五线城市的农村有多艰苦，四五十岁的农村人深有体会，更何况他家因为各种原因房屋损毁导致前后修房都修了八次。

“那你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头疼、记忆力衰退、反应迟缓的情况？”他问道。

“我没有。”

“我问了周围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很多同事和朋友，他们也都很正常，没有我这样的问题。我平常又不抽烟、又不喝酒、又不吃大油大肉，那你说是为什么？”他回答。

我沉默了。喝酒！！！几杯酒下肚，眼花耳热后，他开始倾诉自己心中的话语。

“你可能不知道，我二哥出去割猪草，割完了和其他村子里的娃儿一起打扑克。我妈寻过来，照着二哥的脸就是一镰刀扇了过去，我二哥吓得是呆若木鸡，村子里其他的娃儿各个都是瞠目结舌、一看势头不对，纷纷迅速跑路了。你想想，如果扇过去的不是刀面而是刀刃，那结果会怎么样？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二哥现在和她势如水火的原因。

就这样，我二哥还经常抱怨说我妈向着我。

我妈向着我吗？有一年冬天下大雪了，早上我妈喊我把尿捅抬出去倒了。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我因为年纪小、力气小，在下阑槛（地基前面的石阶）的时候滑了一跤摔倒了，尿洒了一地，她瞬间大怒，抡起扁担就朝我头上砸下来，我完全来不及反应，幸好我爷爷刚好从外面摘了菜回来，看见此情此景立刻大喊了一声：‘你这疯女人要干啥子?’紧接着上前把我拉开，然后把我妈痛骂了一顿。

还有一次，老师布置了家庭作业，我想快点做完了好出去玩，就迅速潦草的填完了事。正要出去，被我妈看见了，她说要检查家庭作业，于是就让我拿给她看。她一看，又大怒了，说我拿着别人的作业本来哄骗她。我说我没有，她说字迹和我平常的字迹完全不一样，还敢说没有？我说是我自己写的，她不信，扇起一大巴掌就照我后脑勺过来了，我被打的头晕眼花，心想再不跑就没命了，就急忙转身向门口冲去。可我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那比得上她一个三十四岁女人的身手，瞬间就被她抓住后退拖了回去，劈头盖脸的照着我的脑袋上就来了。一边打还一边讥笑道：'我让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你有本事再跑啊？看你跑不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世界上为啥没有孙悟空把这老妖婆赶紧收了去？

电视里、电影里、视频里，经常有人说什么母亲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可在我眼里，她是世上最可恶的人。别人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我都无比厌恶听到这首歌。我经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她明明比电影电视里那些无良的后妈还可怕。我奶奶也经常告诫我，说要我好好听我妈的话、不要犯错，要不然她会把我往死里打的。我奶奶年龄也大了，想拦我妈也拦不住。

我上高中的大哥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她不顺心了，她就把我大哥的书包藏了起来，说是不准我大哥去上学了。最后爸爸不得已请了舅舅、幺爸、爷爷、七大姑八大姨一堆亲戚过来，让我大哥当着众多人的面当场下跪磕头认罪，才把我大哥的书包拿了出来。

还有一次，小学二年级，也是一个大冬天，刚下完大雪。放学的时候，我打扫卫生，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教室里调皮鬼唐勇逗班长冯喜燕玩，两个人边拉边扯，冯喜燕一生气，把唐勇的书包从课桌里揪出来往教学楼前的水池里一扔，锁上教室门头也不回就气冲冲的回家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教室门已经锁上了，我的书包还在教室里，晚上还要做家庭作业呢，这下可完蛋了。唐勇反而是因祸得福，他的书包被扔进了水池，可是水池已经结冰了，他等到冯喜燕走了之后就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背起书包就回家了，可我怎么办呀？怀着担心恐惧的心情，我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挨回了家。刚走到家门口，还没进院子，我妈就看见我了，拿起扫帚大吼：‘你又在路上贪耍，这么晚了才回来？是不是耍的连饭都忘了吃了？啊，既然你这么爱在外头耍，那还进这个家门干啥？别回这个家门了，爱到哪去就滚到哪去！’

我心头天大的委屈瞬间压了下来，让我喘不过气来，眼泪刷的一下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心里一横，反正这些年我也受够了，走就走，干嘛还要回去受这个比后妈还残忍的亲妈的气呢？心意已定，我就迅速跑着离开了村子，转转悠悠又回到了学校。天已经黑了，我饥寒交迫，看见学校三公里外的火车站灯火通明，我想，不如就这样扒上一辆火车离开这个令我绝望的地方算了。”

“那你怎么没走掉？又回来了？”我问道。

“我当然是想走的。就在我一个人磨磨腾腾的沿着车站路向火车站广场走过去的时候，我们家一个亲戚刚好在站前路边摆夜吃摊，一眼就看到了我。他觉得一个八岁一米来高的小孩，边走边踢树、一脸气嘟嘟的在已经八点多的黑夜里孤身一个人向火车站走去，很不正常，就赶紧来拦我。我使劲挣脱，可惜挣脱不了，最终还是被他拦了下来。他问我大黑天的不在家里在这里闲逛是咋回事？我心里委屈呀，眼泪禁不住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一边哭噎着一边给叔叔说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叔叔可怜的叹息着说：‘可怜呢，你这娃儿。’赶紧给我弄了两碗热腾腾的豆腐脑让我先填饱了肚子，然后说他带我回去，给我爸爸、爷爷说明这件事。九点多快十点了，叔叔带着我来到了我的家。爸爸还没有回来，爷爷不在屋里，奶奶焦急的出去找我去了，就我妈还在屋里心安理得的看电视呢。叔叔一看时机不对，就一直等到十点多爸爸、爷爷、奶奶都回来了才带我进去。我妈一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哟，你还知道回来啊？又跑到哪里去野了的？’叔叔打断她的话，把这一下午到现在的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我爸爸、我爷爷和我奶奶。我爷爷、我奶奶气得当场就把我妈大骂了一通，我爸也很生气，批评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孩子呢？我妈还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他还敢离家出走，胆子倒是不小嘛，肯定是偷了家里的钱才敢走的。’说着就要来搜我的身。我反抗着不让她靠前，爸爸过来拉着我，把我全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确实一分钱都没搜到，这才相信我没偷家里的钱。

总之，从那以后，我就对这个家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妈从此倒是收敛了一些，但是脑袋还是挨了不少的打。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如她，反抗是没有出路的的，想走，被村里人看着。稍不如意，她就拿不给饭吃、不准上学、不准睡觉、不准进门、半夜从床上掀被子拿荆条抽我。我反抗的越厉害，她就对我越狠。渐渐地，我学会了明哲保身，学会了木讷，学会了沉默寡言，内心火热却面如死水。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就是：‘你娃就是我生的，就是我养的，还敢拿我怎么样？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没有不是的父母。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还要反了天了？干啥，你还想忤逆老娘？老娘就撞死在你面前，叫天下人都说你是个逆子。’

至于说我学习好，那可能是遗传了我父亲的基因，因为我爸爸就是当时村里文化最高的人。可惜他太软弱了，也太忙了。当我们一家人都在外面挣钱的时候，我妈是家里唯一的不工作的人，她说要照顾整个家里，所以不能外出参加工作。慢慢的，随着我年龄增大，在学校里获得的荣誉增多，给家里很涨面子，也令她在外人面前很涨面子。但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我每年秋天开学很久了，都还不得不穿着塑料凉鞋去上学，渐渐地，风寒侵体，到了初中的时候，得了支气管炎，一到秋冬就不停地咳嗽，我妈还嫌弃的说：‘你整天吭吭吭，没事吭个啥？’因为营养不良，我初中毕业时看起来就像个小学生一样，穿的破旧，很多衣服都是亲戚朋友邻居送给我的。到了高中，支气管炎更严重了，一到秋冬，除了不停的咳嗽之外，吐出的痰里面还带着血丝，有时候吐出的痰直接就是红色的血痰。我回家给她说了，她屁都不管，还是奶奶亲手给我缝制了窝窝鞋、棉手套来给我保暖。

好不容易，我考上了大学，军工一本院校，导弹学院，总算是基本摆脱了我妈的威胁。可真正的问题才开始出现。首先就是我的身体发育严重迟缓，体型按我大学同学的话来讲，那就是他们那地儿初中毕业的体型。大一我的学习还很冒尖，可是从大二开始，在高等数学、英语方面就感觉艰苦了，尤其是概率论、微积分、记忆英文单词和数学公式方面十分艰难，别人一天时间能记住的东西，我往往要花一星期甚至一个月才能记住，逻辑推导思维能力也比班上的其他同学要差很多，反应也慢很多，因此我不得不花费绝大多数的精力在数学、英语方面。还好我在实验课、电路课、历史课、工程课、政治课、计算机课、理论分析课等其它课程方面都很好，综合考评把英语和数学两门课拉了上去，所以基本上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而且越到后来越趋近于实践，所以奖学金也是越拿越高。大学毕业时，我想留校参军，可是体检不过关，我只能走向社会。”

“那你怎么又成现在这样了呢？”我有点不忍心的问道。

“唉，一言难尽哪。我大学毕业之后，应聘到了杭州的一家通讯设备制造公司，给当时的通讯巨头UT斯达康、阿尔卡特、港湾集团等公司提供大型通讯机柜，我们的产品总能在竞争中胜出。老板对我们也很好，算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好的老板了，工作完成了有奖励，还主动给我加工资，还有免费旅游、带薪休假。可是我当时喜欢了一个女孩，她在西安，我和她聊得挺合的来的，于是我就想亲自当面向她表白，给她制造个惊喜，于是就没告诉她，辞了职偷偷一个人来到了西安。结果我到了西安，她却不见了。当时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她也是在外漂泊着的，没有座机、没有微信，我们的联系主要靠QQ。可我那段时间每次上QQ，她的头像都是灰色的。去留不定之际，我西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的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我一看也挺不错的，于是就在西安待了下来。三年之后，我终于通过QQ联系上了那个我喜欢的女孩子，可惜她已经去了兰州，也已经嫁为人妇了。”

“唉，可惜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替他感叹一声。

“是啊。不久之后，我工作的那个单位，因为国家政策的原因，不断亏损，最终不得不倒闭了。我就在西安高新区重新又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英华达（南京）西安研发中心，是做手机研发的，我主要负责硬件设计。可就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经常感到莫名其妙的头疼，尤其是在办公室、实验室里人多的场合或者是在工程设计、数据分析处理的时候，头疼的特别厉害。到后来有几次都感觉到胸闷、恶心、想吐的地步，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工作。

这时候，家里也不断的出事了。因为我妈脾气暴躁，爱跟人吵架、我们家几乎把周围的邻居都得罪光了。我们的自留地旁边有一家人，原本村里给他们规划宅基地的时候，没有留出道路，所以那家人就不得不从我们的自留地里通过，每年给我家100元算是给我们的过路费。但是我妈经常由于他家的鸡吃了菜、狗踩了菜、小孩子往地里扔石头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对方吵架，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她年龄大了，人家正年轻，每次都是吵着吵着打起来，打着又打不过，就叫我爸爸过去接着打，结果她自己脸被抓花、我爸爸受伤倒在地里起不来。每次都是快出人命了村长赶紧上去劝架，把我爸爸往医院送。在家里，我们三兄弟由于都是晚辈，都被迫让着她，可是在外面，她那么暴躁又不讲理，别人怎么会让着她？每次都给家里惹下大祸。大哥人在兰州参军，照顾不上家里，每次都是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处理这些事情。二哥和她有仇，根本不管这事。动不动就是爸爸被人打了住院了。我每年都得好几次被迫放下工作回家解决这些烂事。我心想，她，虽然我不待见，但是爸爸、爷爷、奶奶对我们还是很好的，我们总不能不管爷爷奶奶、不管爸爸吧？

就这样，前方后方折腾了三年，精神受不了了，主要是大脑疼，我主动辞了职，找了一份轻松点的杂志编辑工作。可这个老板心就黑了，老是要求我们无原则加班，还扣工资扣奖金，听信别人谗言，说我对公司不满、故意毁坏公司财物，我一听，反正大爷我也不想在你这干了，就主动辞职了。这时候大哥又来电话了，说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年龄大了，需要照顾。我一想，每年家里都要出几次事情，折腾的够呛。我又不能放下他们不管，于是干脆回老家了。想的是就在本地找一份工作，虽然挣得低一点，但是可以随时照顾到家里爷爷奶奶和爸爸。

人言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当初我爸爸要娶我妈这样女人。每年我爸爸的医疗费用都占了我们收入的很大一部分。她不但没给家里带来半分钱的收入，还源源不断不断地制造祸事让我们来补这一个个大坑。回来后没多久，爷爷奶奶就因为年纪太大先后去世了，家里她就成了说话吼得最凶、吵架动手能力最强的人。因为公路改建从我家经过，我家被迫拆了重建。因为我在外挣的钱经过家里老人大病住院、爸爸连续不断地被打住院、给爷爷奶奶操办葬礼之后也剩不下几个钱了，于是就不得不找亲戚朋友老同学四处去借钱修房。房修好了，修成了门面房租出去了，房租全是她拿去，我就拿着我在老家每年挣得那点可怜的工资去给人还债。这个时候她在外面逢人就宣扬我不孝，挣的钱从来没给过她，我是狼心狗肺。每次回村，村里人都拿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经常有亲戚朋友邻居问我：‘你妈说你不孝咯，说你不给她养老钱是咋回事？’我都不得不把家里的事情都解释一遍，亲戚朋友也只能会心的叹叹气。

没办法啊，他是我老妈，我能怎么样？能把他杀了？她只要活着，我就只能把她养着。小时候，我是反抗不了她。现在，我是懒得理她。因为你越理她，她越来劲儿。每次鸡毛蒜皮芝麻大点的小事，她都会跟你吵，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说着说着就上来又抓又咬，我一推开她，她就大喊大叫说我要打她、我要杀她。我倒是真的想杀了她，但是杀了她我就得蹲监狱，我有那么蠢吗？既不能杀她、也不能打她、也不能反驳她，还得养着她，每天家里都被她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着，搞得我神经衰弱、整天头疼，真盼着她早早归西。

可惜正如世人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爸爸就这样被她牵累去世了，而她还活的更精彩了。因为她不用管我爸爸了，家里的钱还全归她管了，而我名义上还是她亲生儿子，还不得不养着她。大哥退伍在兰州当了干部，二哥二嫂对她眼见心烦，我能把她扔下不管吗？”

我再次沉默良久，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古代的那么多太子为何老想着要造反了。你想想，头顶上有这么一个太上皇骑着，我洗个碗、扫个地、安个水龙头、啥时候吃饭，她都要跟你大吵大闹咆哮半天，说这也不对、那做错了，必须得按着她的思路来，一不小心她还要跟你动手，不然她就纠缠得你觉也不能睡、饭也不能吃。我就觉得这世界真是太没意思了，太无趣了。我才45岁，她才72岁，以她这样的身体，至少能再活个十年。十年啊，我都55岁了，我还能干什么？你说一个人过了55岁还能干什么？

你知道我活了这四十几年，最有感触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问道。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我哑然失笑，可内心也充满了同情和悲哀。

“反正我现在也这样了，我说什么好话她也听不进去，我每次给她提意见，她都说我是在抱怨她。同样有道理的话，我说，她死活不相信，别人说，那就是真知灼见。古人有智子疑邻，我妈呀，她是智邻疑子。”

我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出去发展，可一想，他要真是出去了，他老妈可就真的没人管了，出了大事怎么办？像她这样的老人，闯祸那是分分钟发生的事情。那可就是真的让人不孝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要孩子么？”

“不知道”

“因为我很累了，而且我怕生个孩子被她带成她那样的脾气性格，我还不如不生呢，免得祸人害己。我现在想开了，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她爱干啥干啥去，只要不影响到我就行了。我每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有闲工夫跟她整天闲扯蛋。她有每年几万的房租收着养老，完全不工作。我能行吗？我不工作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还欠了别人好几万呢。我现在挣的钱也仅仅能够养活我自己而已，再加一个孩子是养活不起的。”

“你现在一个月收入多少？”

“两千多。”

“原来呢？”

“原来在杭州、西安，每个月至少五六千，十三年前的五六千。”

“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份高收入的工作呢？”

“我肯定想啊，但是我回到家乡，家乡又没有我原来擅长的电子设计类工作，只能干别的。而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的记忆力、视力和逻辑思维能力都严重退化了，经常莫名其妙的头疼、眩晕。其他类型的工作工资肯定低呀，我都45岁了，哪家高技术单位还收？公务员超过35都不要了好吧。找新工作，很多又都是要求有工作经验的，我这新工作又哪来的经验啊？”

“这也倒是。两千多应该够用了吧？”

“够用个啥哟。每个月吃喝拉撒、水费电费交通费、水电门窗维修费、人情往来、请客送礼、同学聚会、婚丧嫁娶、这家满月、那家乔迁、大病小病、吃药吊瓶、社保医保、衣帽鞋袜、修车换车、电脑维修、意外疾病养老保险、网络费、电话费，这些花完就只剩下几百块钱了，还要给别人还债，哪里够用啊？我现在还想找一份兼职的工作缓解经济危机呢。”

“你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兼职呢？”

“家教类的吧。诗词歌赋创作、古典文学鉴赏，这方面我还比较擅长。搞技术是不用想了，离开本行业十三年了，原来的经验早还给学校了。就算还有经验，那也跟不上现在的时代变化了。更何况我现在一深度思考，脑袋就疼得受不了。”

“那你也要把你自己收拾一下呀，现在这样子可不行。”我善意的提醒道。

“唉，也就这样了。前几天公司又垮了，据说是老板搞投资被骗，还赌博，结果资金链断裂，倒了，还欠了我三个月工资。我这也才是刚回来，没想到能碰见你小子。心想着在家里先休息一段时间，缓缓气，看看新闻、写写评论、打打游戏、练练书法、填填诗词，把大脑休息一下。反正暂时又不需要出去见人，也没打算见什么美女靓妹，就这样了。等过段时间要出去了再收拾也不迟。”

“来，喝酒。”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用这二锅头表达着对当初同床发小的情谊，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阵惆怅的唏嘘。

“给你看看这个”，他说着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

这是一个孩子教育视频。里面的主持人说道：“暴躁易怒的家长会对孩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经过医学专家、心理学专家、教育学专家和各科优秀老师们长期以来的跟踪调查研究与大数据分析，暴躁易怒的家长会对孩子的心灵造成永不磨灭的伤害，而且以后也极难弥补。这些伤害短时间内看不出对孩子生活学习有什么严重的影响，但是等到十几二十年之后，却会对孩子造成非常巨大的伤害。这些伤害主要表现有：孩子自卑、缺乏安全感、胆小、怯懦、沉默寡言、自闭、不愿与人交流、害怕冲突、缺乏毅力、缺乏恒心、缺乏耐心、缺乏魄力、缺乏决断力、易怒、易受干扰、易冲动，神经衰弱、思维受损、稍遇挫折困难便会放弃，理性思维下降、感性思维上升、喜欢逃避绕开困难、喜欢隐藏自己，往往会在关键的抉择中选择错误的选项而毁了自身。各位家长，你一定要警惕自己的坏习惯会真的毁了自己的孩子，会给孩子造成致命的打击........”

“你看看，这说的是不是我？我老妈生了我，然后又亲手毁了我。那她又何必生我呢？”

我能怎么说？只能无言以对，不由得想起了他说过的那两句话：‘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毁灭吧，赶紧的，累了！’